姜周本來還打算厚著臉皮說“滿意”, 但是蒼澈上一句稱呼讓她怎麽也沒好意思接。

小什麽公主啊，姜月城都沒這麽喊過自己。

真是土，有夠丟人的。

姜周一邊嫌棄, 一邊惦記。

她腦子裏重覆播放蒼澈剛才的問句, 恨不得再讓對方說一句, 自己用手機錄下來。

“你叫我什麽？”姜周問。

蒼澈用手指挑了挑姜周圍巾上墜著的小球：“粉毛豬。”

姜周氣得去掐蒼澈的手指：“那你呢？黑毛豬？”

小姑娘指甲很短，也沒使多大勁。

蒼澈皮糙肉厚的，被掐著跟撓癢癢一樣。

“我？”蒼澈心情不錯, 手指和姜周的亂著玩，“帥哥。”

姜周笑起來：“不要臉。”

一瓶吊水掛了半個小時，姜周前十分鐘還能和蒼澈打打鬧鬧。

到後來也就累了困了，慢慢開始沒了精神, 過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
蒼澈叫來了護士拔針，用拇指按著姜周的手背。

男人手勁大，沒和嬌滴滴的小姑娘打過交道, 這麽一捏沒把握好力道，活生生把姜周給疼醒了。

“好疼…”姜周撅著嘴抱怨，“你故意的嗎？”

“我哪來那麽多的精力天天跟你故意？”蒼澈把姜周散了的圍巾圍好，“腦子不大, 想的還挺多。”

“那你幹嘛使那麽大的勁, ”姜周揉揉自己的手背，“一下就把我按醒了。”

“大老爺們按多了，沒按過你這麽嬌的，”蒼澈把姜周的手扔她面前，“你自己按。”

姜周不情願地按住自己手背，看著蒼澈背著自己的粉色格子書包起身離開。

“你去哪啊？”姜周問。

蒼澈沒有回頭：“付錢。”

姜周“哦”了一聲，慢吞吞地站起來。

她分明沒什麽毛病, 此刻卻虛弱的像個大病初愈的患者。

沒了蒼澈扶著靠著，姜周連走路都走不好了。

“唉…”她幹脆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下，低頭翻翻手機，等著蒼澈付完錢再來伺候自己。

“小妹妹…”

姜周聽見有人喊她，便擡頭看過去。

那是兩個穿著白大褂的護士姐姐。

“小妹妹，”其中一個護士指了指在收款處站著的蒼澈，問道，“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？”

姜周看了一眼不遠處蒼澈高挑挺拔的背影，猶豫片刻，搖了搖頭：“那是我哥哥。”

在自己成年之前一直蒼澈的妹妹，也挺好的。

“我就說吧！”那個護士看上去有些興奮，和另一個護士說，“我看他倆就不像情侶。”

姜周抿了抿唇：“哪兒不像？”

“你那麽小，”護士說，“一看就不是。”

姜周皺了皺眉，心道差距有那麽大嗎？

她摸摸自己的臉，是有點圓嘟嘟的，可是也不至於和蒼澈“一看就不是”的地步吧。

“小妹妹，你能把你哥哥的微信給我嗎？”護士掏出手機，面露懇求，“謝謝你啦。”

姜周這才明白來者用意，眼睛瞬間睜得老大。

她真是睡迷糊了，剛才竟然還認認真真地回覆她們。

紅燈都亮到自己臉上了，再不做點事情就太窩囊了。

“可是我有嫂子了，”姜周語氣平淡，看著兩個護士滿臉無辜，“我嫂子長得特別好看，我哥超級喜歡她。”

蒼澈付完錢，把小票往兜裏一揣，回頭看見姜周正和護士說著什麽。

他刻意放慢了腳步，還沒走過去，兩個護士就匆忙離開。

“說什麽呢？”蒼澈把裝著熱水的藥袋遞到姜周手中，“給我看看手背。”

姜周一手接過熱水袋，把另一只打了針的手遞過去：“我說我嫂子長得特別好看。”

蒼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：“嗯？”

姜周走在蒼澈身邊：“哥哥。”

蒼澈聽姜周這麽喊自己就覺得一陣心肌梗塞：“幹什麽？”

“你剛才說沒按過我這麽嬌的，”姜周仰著臉，問道，“那你按過別的不是這麽嬌的女生嗎？”

蒼澈偏過頭，垂眸看著姜周：“我認識的女人都不嬌。”

“哦，”姜周聳了聳肩，“那我是獨一無二的咯？”

蒼澈推開玻璃門：“厚臉皮獨一無二。”

“這樣啊，”姜周出了診所，慢條斯理道，“那哥哥，你要是給我找個嫂子的話…”

“我就告訴她你摸我的手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反正我厚臉皮。”

蒼澈自詡臉皮算厚，但是他遇到姜周，覺得自己還是略遜一籌。

這小姑娘膽子大，頭還鐵，能哭會鬧不說，還撒的一手好嬌。

蒼澈沒遇到過這種，這輩子估計也遇不到第二個人。

他覺得好笑，又拿姜周沒有辦法。

蒼澈把姜周送到小區前的岔路，臨別前叮囑對方回家了給他發條信息。

姜周把頭盔還給蒼澈，女孩子的頭發亂糟糟的，路燈一照，炸起了一圈暖色的絨毛。

蒼澈坐在車上，單腿撐著地，擡手拍了拍姜周的腦袋：“高三好好學習。”

“你手好涼，”姜周從自己的腦袋上把蒼澈的手扒拉下來，“你都沒有手套嗎？”

蒼澈抽了抽手，沒抽出來：“有，沒帶。”

姜周把蒼澈的手攏在手心裏捂了捂；“那我給你買一個。”

蒼澈有點沒搞清這個邏輯：“我說有。”

“那我也給你買，”姜周捏著蒼澈的手指，“到時候你再來找我。”

“明天要去外地，”蒼澈緩慢又強硬的把自己的手從姜周那裏抽回來，“幾個月不回來。”

姜周手上一空，擡起了頭：“你去哪？”

“北邊，”蒼澈說，“地方多著呢。”

姜周：“你去那幹什麽？”

“幹活啊，掙錢，”蒼澈把車把手上掛著的紙袋遞給她，“不然怎麽養活蒼小寒。”

“蒼小寒也跟你一起去嗎？”姜周問。

“我去掙錢還是帶孩子？”蒼澈笑了笑，“我把他放我朋友家了。”

姜周瞬間低沈了下來：“那個叫你‘寶貝兒’的朋友嗎？”

蒼澈頓了頓，道：“另一個。”

“你普通朋友之間都叫這麽親切嗎？”姜周不滿地皺了皺眉。

這醋味都飄方圓十裏地了，蒼澈低頭抿著唇，等笑夠了再重新擡起頭：“她就那樣。”

“哦，那我還這樣呢，”姜周不高興了，“我以後也這麽叫你行嗎？”

“得了，打住。”蒼澈覺得這對話再繼續下去沒完沒了了，把頭盔一戴就要走。

姜周拉住他的手臂：“你還沒說你什麽時候回來呢！”

“不知道，”蒼澈的聲音悶在頭盔裏，“事兒忙完了就回來。”

姜周又問：“你忙什麽事兒啊？”

“送貨，”蒼澈道，“滿世界送。”

“那你是外賣小哥嗎？”姜周笑著問道。

蒼澈看著姜周，停了片刻突然笑了出來：“小孩。”

“我逗你玩的，我知道，你是跑長途的，”姜周咬咬下唇，“我爸爸有個朋友，也是開著大巴車滿世界亂跑。”

“那不一樣，”蒼澈擡手，用手指彈了一下姜周的腦門，“我沒錢開大巴車。”

“你想開嗎？”姜周揉揉自己額頭，有些認真地問，“你想開的話，我以後攢錢給你買。”

蒼澈一楞，像是聽到了什麽特別驚訝的消息，然後徹底笑開了：“你知道一輛大巴車多少錢嗎？”

姜周茫然地搖了搖頭。

“不知道你就敢這麽說，”蒼澈人都快笑沒了，“行了，快回去吧。”

姜周非常不滿蒼澈這一點都不嚴肅的樣子，她氣得拍了拍對方的頭盔：“我認真的。”

“嗯，認真的，”蒼澈也拍拍她的腦袋，“祖宗，別墨跡了，快回去吧。”

姜周隔著一層透明擋板，看著陰影裏蒼澈的臉：“那你註意安全，新年快樂。”

蒼澈點了點頭：“新年快樂。”

“那我走了，”姜周退開一步，“我真走了。”

“快走，”蒼澈都快不耐煩了，“趕緊。”

姜周晃了晃手裏的紙袋，剛退開一步，聽到蒼澈說這話又重新回去，裝兇威脅道：“你再說一遍？！”

蒼澈“嘶”了一聲：“你還走不…”

他的話說了一半，卻又生生止住了。

姜周雙手扣著蒼澈的頭盔，踮起腳親在了他的頭盔正面的透明擋板上。

小姑娘沒用力，柔軟的唇輕輕貼了一下，像是落下了根輕飄飄的羽毛。

“新年禮物，”姜周臉上發燒，又拍了拍蒼澈的頭盔，“出去幹活註意安全哦！”

蒼澈看著姜周，沒有說話。

“我走了，”她跳開幾步，後退著對蒼澈揮了揮手，“記得回我信息！”

路燈下的小姑娘笑得開心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後面去了。

她蹦蹦跳跳，走幾步就回頭看看他。

最後在小區門口，姜周高舉手臂，誇張地朝著蒼澈揮了揮手：“明年見！”

蒼澈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，也同樣擡手揮了一下。

他聽見姜周的笑聲，然後看著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了遠處。

“明年見。”

回到家，姜周沒有像以前那樣瘋了似的興奮。

她放下書包洗了個澡，甚至頗為淡定的先看了會兒生物。

直到刷完一套理綜，她才勉強放松精神，去想一想小區門口發生的事情。

她親了蒼澈一口。

不，嚴格來說，她親了蒼澈的頭盔一口。

姜周摸摸自己的唇瓣，覺得都沒什麽感覺的。

大概今晚總是被蒼澈灌輸自己臉皮厚的想法，導致她竟然能幹出這麽出格的事情。

不過蒼澈好像也不是特別介意。

姜周嘆了口氣，打開抽屜拿出了那本日記本。

-1.2

-今天親了頭盔一口，沒什麽感覺。

水筆在姜周的拇指上轉了一圈，姜周托著腮，又用筆敲了敲自己的腦袋。

-要存錢買大巴車。

姜周記下這句，開始拿出手機搜價格。

她做好了心理準備，卻還是被高價位嚇了一跳。

好貴啊，她覺得自己買不起。

姜周肩膀一塌，整個人趴在桌子上。

可是日記本上已經記錄了下來，姜周一擡眼就能看得到。

她拿起筆，又加了一句。

-為了蒼澈！

一月初的期末考試很快來臨，姜周這回考得不錯，終於又重新擠回了年紀前二十。

“哦耶！”姜周一個虎撲沖到安晴身上，“我的心肝寶貝好晴晴，這次數學我終於考到140了！”

“我的傻不拉幾臭周周，”安晴被姜周撲的彎了腰，“你好重。”

“多虧了你天天給我講數學題，”姜周感動的幾乎就要落淚，“我請你吃好吃的！”

姜周說的“好吃的”，就是蒼澈曾經帶她吃的碳烤豬蹄。

只是這個店鋪有點遠，姜周和安晴兜兜轉轉沒找到地方。

“上次就在這啊，”姜周在一個路口三百六十度轉了個圈，無比茫然道，“怎麽多了這麽多的岔路。”

“你之前來的時候都不記路嗎？”安晴站在路邊吹冷風，人比姜周還崩潰，“這邊一家店都沒有，荒郊野外的，哪來的豬蹄？”

“我…”姜周一哽，把自己要說的話咽回去。

她上次來的時候光顧著吃蒼澈豆腐摟他的腰，壓根就沒看路。

“你這個路癡，”安晴恨鐵不成鋼，“除了吃還能幹嗎？”

姜周深吸一口氣，一陣哼唧後又恢覆成原來的蔫樣子：“不就問路嘛，打個電話就好了。”

她走了半天累的要死，大咧咧蹲在路邊就給蒼澈打電話。

忙音響了幾聲，姜周耷拉著腦袋，撿起一根小樹枝在泥地裏刨土。

自打上次蒼澈走後，她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對方的聲音了。

現在舊地重游，沒了蒼澈她連路都找不到，這麽一想，姜周更想他了。

“餵？”蒼澈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。

“蒼澈！”姜周手上一個用力，小樹枝被她直接折成兩段。

“怎麽了？”蒼澈問。

“我帶我朋友去吃碳烤豬蹄，但是找不到地方了，”姜周把樹枝扔了，站起身來環視四周，“這邊這麽一家店都沒…”

“這位小妹妹。”

姜周的話突然被人打斷，她猛地回頭，看見安晴身邊走過來個少年。

那人穿著寬大的衛衣，脖子上掛著耳機，反戴了頂鴨舌帽。

他的皮膚偏白，長得眉清目秀，嘴裏還叼著根棒棒糖，看起來像個小白臉。

“是迷路了嗎？”少年對安晴道，“要去哪？我帶你去。”

“誰？”蒼澈聽到這邊的動靜，有些不放心。

“不認識…”姜周拉過在安晴的手，往她面前擋了擋，“算了，不吃了，我們還是回去吧。”

“我沒什麽惡意，”少年又往她們身邊走了幾步，“正常社交，給個聯系方式？”

安晴看著那人，沒有說話。

“把電話給他。”蒼澈聲音發沈。

姜周“啊？”了一聲：“他好像要的安晴的聯系方式，沒要我的。”

蒼澈像是非常無語：“我說你把你手上的手機給他。”

姜周“哦哦”了兩聲，雖然不知道蒼澈要幹什麽，但還是乖乖把手機遞去了男人面前：“你要不要接一下？”

少年眉梢一挑，拿過手機。

“餵？”他吃著糖，說話含含糊糊。

蒼澈在電話那邊說了些什麽。

“蒼，蒼哥？”少年拔出自己嘴裏的糖，極為驚訝地看向姜周，“別誤會！我還什麽都沒幹！”

姜周晃了晃安晴的手，偷偷的笑。

“蒼哥，天地良心啊！”少年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，“我就想要個聯系方式，也沒打算幹什麽！”

姜周“噗”的一聲笑了出來：“他有點點慘。”

安晴伸手捏了一下姜周的臉：“你笑小聲點。”

然而對方並沒有在意她們的對話。

他聽著電話，又“吧唧吧唧”嗦了幾口棒棒糖。

“知道了哥，”少年撇著嘴，似乎還有點委屈，“我這就幫你伺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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